职场怪诞 2

每况愈下的经济和组织自然熵增，让这个班越来越 amusingly bizarre。

越来越多的人将常驻地搬回了上海，于是现在原本冷清的这几桌变得热闹非凡，有几位同僚长期热衷于在上班工位上戴耳机开会讨论，一个人人多势众，声音响彻整个大通间。写代码的被迫只能去会议室里上班了，但是在会议室待久了，就有行政小姐姐来问“你们订了会议室吗？”，那我去茶水间，但茶水间会时不时有其它楼层的人来接水、有保安买零食饮料，还有人加餐吧唧嘴半小时。越来越 hard to find a corner，只剩下厕所、健身房、杂物间、阶梯过道这类的了。

每天见不到什么领导，偏偏和保洁阿姨就能发生无限次偶遇。早上阿姨打扫干净的茶水间，白天阿姨打扫干净的卫生间，下班前阿姨打扫没人用的卡座坐垫。我一直觉得保洁 KPI 定的有点过高了，可能阿姨工资开得高。且不说经常盯着我离开厕所洗手台，然后就是一顿擦。常常我没喝完的咖啡，中午吃完饭回来就不见了，因为阿姨当废品收走了，竟然我们这个贵族公司也容不一下一个空杯子。阿姨还特别喜欢突然出现你背后，擦地板上的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啥。或者在你沉浸在工作时，突然左边的花盆里发出掰开叶子浇水的声音。她的布鞋步伐声也很有规律，有点拖地而且碎。总之太辛苦，卷底层劳动人民实在不正义。

临近最后一个 quarter，公司野心勃勃地召开了全球员工大会，CXO 先宣布今年的销售年度目标打 4 折，竟然真的有先射箭再画靶子。然后 营销 VP 严肃地说我们要积极反思，接下来各部门对反思后 25、26 年增长趋势表现出了非常看好预期，那曲线陡得非常直，两年后股价都 trible 了。最后，主持人说接下来几年成功的关键是 X。这个 X 在字面上是能力的意思，但因为其中包含了 CEO 名字里的一个字，那就是完美 echo。

公司在 Q4 的开头组织了一场研发动员会，拉上了所有 VP。其实这个动员会是动员“大老板”的。潜台词就是提前告诉大老板，我们（可能会失败但）从今天起我们已经很努力了，至少从今天起我们在努力。不做研发的 VP 都在强调外部如何看好我们、通力协作的重要性和资源预算要提前到位，也就是你们研发失败了和我无关，我态度好（即使我没做好也是资源预算你们没给啊），从而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每个项目对接人每天都在疯狂地开会，然后把愿望附加“大老板很重视”这条旨意传递出来给第一次听说的人讲解，长期锁定信息差。有时候他还会自己设计方案，但不知道怎么实现和是否可以实现，就把自己拍脑子出来的技术路线作为产品需求提给技术团队评估可行性和耗费的资源。当然资源必须是要上天的，可行也是可行的。对接人开开心心地端着这些数字 ppt，去组织汇报，让大老板做一道全是错误选项的填空题。老板听得明白也愿意听啊，但太贵了太慢了还是得打回，于是就有了“大老板要求重新评估”。来来回回，然后可能大家都舒服自己的定位和缓慢推进，后面也麻木习惯了，所有项目终于在年初对接人提出我们要一改之前的小作坊模式之后，都变成了这种作坊流程。项目需求的实现，长期沦为了一种技术好奇。

公司最近又另外发了一份文件，确定了全公司的智能“网联车”项目组的组织架构，各 VP、部门负责人、组长、团队成员整整齐齐排座次上榜，但就是没有一个来自“车联网”团队。是不是他们已经不存在了。导致我最近看这些红头文件，总想要“修正”自己的行业认知，毕竟那些过来人的经验是要让你过不来。

某个研发团队 Y 回看了 24 年上半年的项目清单，洋洋洒洒列出了近 20 条，关键词都是搬迁、切换、可行性分析、监控、多轮降本、账单 finops，唯独没有研发二字。还有什么另外一个其它部门的研发团队被裁没了，产品团队要求研发团队 Y 列举我们哪些产品用到了对方几十个研发系统的接口，并评估影响。

FIN

很多身边的朋友和前同事，这过去的一年都陆陆续续要么主动被裁员、要么突然离职返乡、要么留学 gap、要么跳槽 rùn。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他们的朋友圈前前后后重新开张了，各种生活气息扑面而来，they are live again。这大概是怪诞下最好的结局。